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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花间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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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楼位于秦淮河秦楼楚馆核心区域,仿佛是这片的心脏。楼体延绵,高低错落,小桥流水穿梭其间,亭台楼阁错落其中,竟一时难以推测其规模。花间楼的每处细节部位雕梁画栋,各色帷幔装饰,煞是奢靡。

  仅仅是从门外一看,甄风心中有股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虽然记忆里到过北京故宫,去过开封宋城,可是没有原有的生活氛围,只是一堆建筑物罢了,此时摆在眼前的,确是真真切切,撩动人心的繁华所在。

  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些庸脂俗粉挥舞着丝绢,喊着“大爷,来玩呀!”的情景,而是装扮齐整的龟奴迎来送往,一些妆扮优雅,不落俗套的女子出入其中,言谈得体,举止大方,甄风竟有股走错了地方的错觉,想来这些女子都是歌姬,她们受过专门的训练,在才艺和谈吐上甚至比大家闺秀更突出,放在民国时期便是名媛之流。

  看着这片连绵奢华的建筑,甄风脱口感叹道:“真大!”

  皇甫高鸣看着入口前方的女子,点点头道:“对,流烟小姐的确实真大,摸起来也挺柔软舒服的,不过还有更大的,就是摸不着。”

  甄风这才发现,有个身材性感、长相略佳的女子正恭候门口,等着迎接拿请柬进门的公子。他暗中鄙视了皇甫高鸣一把,德性!

  此时的花间楼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并非周边其他青楼可比拟。时不时就有人和皇甫高鸣打招呼,看来都是些官宦世家子弟,可以看出花间楼在士子富豪心目中的地位,以及今晚“寒衣节诗会”的影响力。

  皇甫高鸣带着甄风,刚踏进花间楼屋檐下,柳妈妈欢快的声音便传来了:“皇甫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柳妈妈仍是一贯地温婉作风,从楼里走出来,眼里只有一个皇甫高鸣,完全无视了甄风。礼仪所在,在她眼里,甄风就是皇甫高鸣的仆从之流而已,没有既和主人打招呼,又和仆人打招呼的道理,间接地也是打脸甄风。

  皇甫高鸣似乎有所察觉,又想起马车里柳妈妈借自己打压甄风的猜测,心里有些不舒服,便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把搂过刚才被他说“真大”的流烟小姐,一只咸猪手迫不及待当着柳妈妈的面,便伸向流烟小姐的“真大”的部位,仿佛要把车里没得到的在这里补偿,也要把刚才挑起的兴致施展出来。

  甄风一看就明白过来,皇甫高鸣给自己制造机会呢。

  “柳妈妈,别来无恙呀。我这还是第一次来此宝地,实在大开眼界,尤其是这楼的名字‘花间楼’,取得实在妙极。”

  柳妈妈本不愿理会,可是碍于皇甫高鸣的面子,不得不随意搭理:“承蒙我大唐国才子俊彦不弃,将‘花间’一词用于楼名,实是此楼之福。”

  “不,不,柳妈妈,你误会了,你没听出我是在正话反说吗?”

  “这话听着有趣,小风风,且说来听听。”

  皇甫高鸣的附和,引发了柳妈妈杏眼直瞪的怒目,甄风笑道:“这‘花间’一词来源不少,最有名的两个出处却互相矛盾。率性洒脱的应该是李太白,《月下独酌》有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听听,多么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啊;浪漫旖旎的应该是张泌,《胡蝶儿》有言:‘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啧啧,都已经出双入对、郎情妾意了。就连近百年来的词作流派,几乎无不受赵崇祚所编词集《花间集》的影响,温韦牛张、皇甫欧阳,旅愁闺怨、合欢离恨。我倒是要问问柳妈妈,你这花间楼,究竟是让人形单影只,还是让人出双入对?或是两者兼而有之,肉体上让人郎情妾意,心理上让人孤独寂寞?”

  还没开始诗会与花魁较量,只是进了门连座都还未坐下,竟已经有了火药味。不应该先虚与委蛇、推杯换盏,然后再撕开一点遮羞布,进行友好的对抗吗?无论是谁,就连皇甫高鸣也有些不明所以,甄风也太飒了吧,瞄准东道主老板就是一顿唇枪舌剑,靶子还是人家的楼名。

  此话引来附近不少人的侧目,有些人本来要嗤之以鼻,但是看到皇甫高鸣也在其中,不明其中敌友关系,生生将话噎进去。

  柳妈妈不愧是场面上的老手,她怒极反笑,以手掩嘴,一副任君调侃之状,又惹来一些人的垂怜。几乎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穿着素雅的少年郎太无知、太过分了,到底是来享乐的,还是来拆台的?

  “哈哈,有意思,这话听着倒也新鲜。”身后有人鼓掌,招来了不少白眼。

  甄风一看,来者是位青年人,徐游正好陪在他身边,他的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这个青年人很有特点,有点丑,而且是丑得非常有特点:前额宽阔、脸颊丰满、骈齿重瞳。等等,似乎集三位于一体的,历史上只有一位,那就是李煜,徐游陪在身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哇塞,这可是活生生的李煜呀!那个吟唱“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不对,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千古词帝”。只不过他现在还未有亡国别恨,仍停留在“笑向檀郎唾”、“教君恣意怜”的风花雪月、后庭歌舞的时期。

  皇甫高鸣看过去,就看见了他的徐伯伯笑而不语,他连忙打了招呼。这时甄风看见徐游朝他摇手,他便没有打招呼。有些认出的人已经被暗中警示不可声张,没认出的众人也醒悟,这班人肯定不简单,姓“徐”的高官有一大半是“皇亲国戚”,不敢惹,不敢惹。

  “徐公大驾光临,小楼蓬荜生辉!”柳妈妈提高了声线。徐游并非第一次来,柳妈妈这样高声相迎,借机掩饰刚才的尴尬,似乎也是有意说过其他人听的:“这位郎君看着眼生,必是第一次到来。郎君生而富贵之相,放之天下实属罕见,今日能来诗会,奴家真是喜不自胜。此间人多喧哗,快快里面请进。”

  甄风默默竖起大拇指,柳妈妈的眼色真不是盖的,能够从徐游的站姿表情、言谈顺序,猜到此次真正的贵客其实是这位“富贵之相”的人。不过,若是她知道这便是官家李煜,估计腿会是站不直的,否则早就把他的才华夸上天,何苦之纠结在相貌上。

  “莫急,莫急,这位小兄弟之言着实有点趣味。方才某进门,还以为来晚了,诗会已经开始了。既然小兄弟抛出了这个矛盾之处,某倒也想辩上一辩。”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没听到甄风论调之人,借着其他相识打听到了一二,也侧耳倾听。或许这边是今日“寒衣节诗会”精彩辩论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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