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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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个曾经几乎轻描淡写杀死自己的人在一起, 甘呈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愤怒,她只是感到深重的难过和悲哀,顾明珠问她想回家吗,她没回答。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问他来由,既然他有系统在手, 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心魔境已经重归黑暗, 两个人是这片浓重的黑暗里唯二的聚焦, 顾明珠依旧保持着凝望某一点的姿势, 闻言想了想, 不确定地回答:“大概是……报应吧。”

“报应?”

“嗯,以前冲动,做了有些中二的事。”顾明珠想笑笑来表示对自己以前的嘲讽,却始终笑不出来,唇角的那份弧度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下去了。

“你呢?”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触电。”至于为什么会大发脾气愤怒到摔键盘导致触电,她没有说, 想来他也不怎么愿意听。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你的系统收集的是什么能量?”

“应该是修为之类的东西, 总之它会自己搜寻目标, 我只需要当刽子手就行了。”

“我也在目标里吗?”

顾明珠点头。

甘呈深吸一口气,皱起的眉头却一直未松开, “这就是你挑起两域纷争的原因?”

顾明珠不置可否, “我需要回家,我必须回去,这个世界我受够了。”

“你……”甘呈目光复杂,“因为这个你就要毁灭世界吗?”

他似乎被逗笑了, “毁灭世界?我只是需要一部分修为而已,毁灭世界那么大的事,做起来多累啊,交给别人算了。”

“别人?”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暗紫色的眼眸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中显得波光诡谲,幽暗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比如你的大徒弟元子君,或者小徒弟重卿。”

“我曾经以为我是主角,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怎么说也得是个升级流吧?可现在怎么看都只是像一个工具,一个供后来人掀起波澜的背景板,我特别嫉妒他们,尤其是重卿。”

“同样是一无所有,性命垂危,为什么他就能遇上你?而我就得在炼狱中苦苦挣扎,最后连自己的身份都保不住?凭什么,就算是比惨,也不应该是我输啊。”

甘呈没有说话,只是隐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攥起。

黑暗中再次虚化出一片场景,那就是重卿跟她说过的,在王城中被封印流放的最后一刻,其中面色冷酷的大长老达谶正一步一步的走向瘫倒在地上的魔族少年,顾明珠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仿佛是达谶的心理独白。

“作为一个上位者,我应该对重苍一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个天资卓绝甚至有甚于他的父亲的少主,也必须死,但是那个时候,我却突然犹豫了,”情景中达谶掌中的危险的暗色雷霆悄然消失,他转过身去,吩咐手下让他打入寒狱,顾明珠的声音仿佛在嘲笑当时的自己,“但是南云逸曾经救过我,后来她死了,她的儿子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我的手里,就当是最后一次的报恩吧,我把他封印起来流放了。”

“听起来很简单对不对?但是我把他扔进了最可怕的时空乱流里,时空撕裂的巨大力量会让他消失得没有一点痕迹,就算是万中无一,他活下来了,那么封印里的阵法和禁制会让他在外部的一瞬间中,体会到千百年的痛苦和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了谁,甘呈的眼中酸涩,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顾明珠发现了她隐隐发红的眼尾,轻笑,“你是在心疼他吗?”顿了许久,甘呈没有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肯定,那我就当做你在心疼我了。”

这句话中轻描淡写的心酸,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滴泪珠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滚落,顺着脸颊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晶莹的泪珠承受不住,从死死绷紧的下颌掉落,落进无边的黑暗里,也似乎落进了某人颤动的心湖里,唇瓣被抿紧到毫无血色,她喉头发紧,生怕一出口就是带着哭泣的沙哑嗓音。

“抱歉……”

因为主人的难过和悲哀,她的声音低到细不可闻,但在这寂静的,死去的黑暗中,却依旧传达到另一个人的耳中,顾明珠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缓步走上前,从出现时两人之间持久不变的三步的距离,终于开始缩短。

一步,两步。

他终于站到她身前,卸下了浑身的气势和戒备,微微抬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她会不会拒绝,然后继续向上,指尖轻轻掠过她眼角的湿润,他的声音仿佛叹息,“别哭啊,也别道歉,你看我们虽然都是从外面的世界来到了这里,但说不定你是十世善人,而我上辈子是个恶棍,所以活该受这些惩罚呢?”

有些粗糙的指尖带着一点热度拂过脸颊的时候,甘呈忍不住眨了下眼,被沾湿的浓密的长睫像一只悲伤的蝴蝶般颤动,眼中的湿润水汽便顺着之前的痕迹再次滑落,温热的透明的水痕,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脆弱和干净。

她摇摇头,否认他的说法,却没有再次说话。她只是很难过,发自心底的难过。

不像之前那次的逼迫,顾明珠没有多做什么,为她擦过眼泪后便放下了手,他神色轻松,像是说出了久压在心上的负担,“这些事情以前不敢和别人说,后来到了高处也不想和别人说,知道你也是从外面来的,那个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如今总算说出来,也不怕哪一天我死了,‘顾明珠’就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至少还有你记得我。”

“你要去做什么?”甘呈轻声问,漂亮的眼睛因为之前的哭泣卸去了疏离,异常柔软和清澈。

心底悄悄荡开波纹,顾明珠眉眼微弯露出一分笑意,“你别紧张,我还要回家,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而且有系统在,总会保宿主安全的吧,那么你呢?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要回去吗?之前一直遗憾着的思念着的事情似乎被轻易的解决,回家的路摆在面前,只要微微探手就可以接触到,甘呈的心底却莫名泛起慌乱。

她要是走了,要是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重卿……怎么办?

顾明珠似乎也没有让她现在立刻回答的意思,他只是再次抬手,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发顶,语调甚至可以称为温柔,“没关系,还有几天的时间,五天之后,我会真正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就算是临时后悔也没关系。”

“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对你不太好,我送你出去。”

甘呈沉默着点头,而后深深的凝视着他,她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消散,最终在黑暗里消失不见,像是从黑暗里脱身而出,又像是被黑暗的巨兽吞入口腹。

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里只剩下顾明珠一个人,一身黑衣和斗篷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他静默地站了良久,而后忽的笑出声来,从胸膛轻微的响动,到浑身颤抖,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在整个黑暗空间响彻。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会被吓到的吧,这么笑着的时候,顾明珠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笑声渐歇,他面无表情,低声召唤出系统。

【滴——系统重启。】

【宿主,你错过了顶级优质能源!】

“错过了就错过吧,反正你只需要量不是吗?”

【如果放弃顶级优质能源,系统蓄积能量的速度将大大减缓。】

“我让你出来不是听你废话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一等次等的能源,养到现在都可以收获了。”

【滴——接受命令。】

怕再像前几次一样被强制关机,系统非常聪明地安静下来,它的宿主目标坚定,不需要它的时时提醒。

顾明珠低垂着眼眸,抿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寂寥笑意,轻缓的语调仿佛叹息。

“傻瓜,之前都快杀掉你了,怎么我说的话你还是都会信呢?”

……

甘呈从心魔境中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熔岩还在持续翻腾,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烘干了她眼角残余的一点湿润,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忽而腾空而起,悬空立于熔岩之上,遥遥看着底下的某一点。

那是重卿,正在经受着来自身体内部非人折磨的,她的徒弟。

要回去吗?

那句问话还在她耳边回响,要回去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会犹豫呢,那不是她长久以来的念想吗?

可是……有些舍不得。

滚烫的向上升起的热气掀起青色的宽袖裙袂,墨发如瀑在空中飞散,一向无欲无求洒脱如风的仙人陷入了迷茫,虽然说不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上,但是这么久了,总有一些东西悄悄扎根于血肉,执着地不肯离开的。

她正沉思着,一道黑影却猛的破开了王宫的禁制,如流光般投入了沸腾的熔岩中,熟悉的气息让甘呈认出,那正是重卿的半个魔元,已经从青年模样大卿的回归到了原本,成为血脉融合的最后一步。

快了啊……

暂时将那些事情抛到脑后,甘呈密切关注着重卿的进度,半个魔元的回归掀起了血色熔岩的最后一波狂欢,仿佛要燃烧融化尽一切的滔天巨浪猛地炸起,连甘呈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一些距离。

燃烧的浪涛退去,停在半空中的是紧闭着双眼,浑身上下裹满燃烧的火焰的重卿,他捏着复杂的法诀,忽地右手向前虚虚握起,然后缓缓后撤,从剑柄到剑身,一柄玄色长剑仿佛从虚空中被抽出,赤红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逐渐燃烧褪去,而与此同时,他的背后蓦然展开了一双墨黑羽翼,在瞬间将天地遮蔽。

飞羽域血脉,炼化成功!

额间一抹金色印记隐隐发光,凌厉妖异而不失美感的凤眸蓦然张开,透紫色的眼眸如同最珍贵的宝石,在底下烈焰海洋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剔透晶莹,他遥遥的看着甘呈,猛地扇动黑色羽翼,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冲了过去,双臂一展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师父揽入怀中,带着她在空中旋转不停,眼角眉梢都是满足的欣喜的笑意。

“师父,我成功了。”

还没从这个突然的拥抱中回过神来,甘呈愣愣的点头,“很好……”而后蓦地回神,“快放开为师,成何体统。”

“师父~”他刻意拉长了语调,轻轻缓缓仿佛在撒娇,引得甘呈不自觉的去看他,这个时候甘呈才发现,徒弟的面貌似乎有了点变化,像是之前少年和青年的综合体,五官更为精致,面部轮廓也更为清晰,是一个标准的美青年了,让她颇有压力的是,徒弟又长高了。

这么一个又高又美的青年抱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再加上身高的优势,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却有足够的气势了。

甘呈又有点不争气地想脸红,被一个少年徒弟抱住和被一个青年徒弟抱住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她可以当做是少年人的撒娇,后者却……

重卿低声笑起来,看来是他之前想岔了,竟然白白用少年模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笑的时候胸膛震动,连带着甘呈放在他胸膛之上的手也微微蜷起。

说起这个,甘呈还真不是故意的,猝不及防的被抱住,她自然下意识地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推在他胸膛,此时察觉到姿势的不妥,便立刻想要挣脱,却被结结实实的揽的更紧了,右手也结结实实毫无空隙的贴在了坚实滚烫的胸膛,那温度和触感让她像被烫了手似的手指蜷缩。

浑身上下都被他的气息笼罩,无处可逃也挣不脱,连冷冻咒也抑制不住的热度和红潮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脸颊,沾染耳尖,到最后连纤细的脖颈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本来的肌肤白皙如玉,如今又从那里泛起暧昧的粉红,无措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口。

甘呈慌不择言,“你怎么不穿衣服!”

重卿无辜地回答:“衣服自然是被熔岩给烧毁了,纳戒又在师父这里,徒儿没有衣服穿。”胳膊又收紧了些,他低头凑在她耳边,“再说,徒儿这般不好看吗?”

不好看吗?好看的。甘呈下意识的循着他的思路打量自己掌下的身体,俊美妖异的面容,线条正好的精致锁骨,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肢,皮肤下富有爆发力的肌肉,身体比例和线条都无可挑剔,草草地扫了一圈看得她整个人都要滚烫到冒热气了。

重卿又问,“好看吗?”

甘呈看着他的眼睛,漂亮的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倒映的满是她的模样,其中的期待和心意让她无法拒绝的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好看。”

怀里就是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师父,她的身体紧贴自己的,她的手指按在自己胸膛上微微蜷缩,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般无意识地搔在他心底,她还在诚实地夸奖自己,重卿整个人颇不平静,脸上的笑容灿烂到连太阳看了都要羞愧。

眼前是无法拒绝的视觉饕餮盛宴,甘呈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可脑海里那两次调戏和亲吻又不甘平静地掀起波澜,一波又一波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喜悦、无措、紧张、犹豫……她想深呼吸来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在他怀里,每一次呼吸吞吐鼻翼间都是他灼热的气息,这般循环之下,她竟然愈发的紧张了。

要了命了,徒弟这是追求不成直接改美色攻势了?

甘呈有些腿软,幸好他们是在空中也不需要支撑,她的全部重量都负担在重卿身上,两人也因此更加亲密无间,重卿还在她耳边不停地诱惑呢喃,低低的优雅磁性的嗓音极具鼓励和蛊惑意味。

“师父没有推开我,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倒是松开啊,松开我就推开你了。

“每次向师父表明心意,师父总是要逃跑,这次我才不会放手。”

不跑我能怎么办?按着习惯,不跑我到最后就会答应你了呀!

像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重卿低低一笑,继续说道:“如意乾坤镜的时候,师父说,你心里没有的话,是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他一个个细数。“亲吻我的额头、抚摸我的脸颊、撕咬我的嘴唇、舔舐我的脖颈、甚至,睡了我,都是师父心中所想的。”

随着他的话,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时暧昧火热的气氛,甘呈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意乾坤镜真的只是一面镜子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想法!她保证她是个内心纯洁的好少年啊!

他说的缓慢,每个字都缠绵,尾音被有意无意地拉长,而他灼热专注的视线,也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掠过她光洁的额头,白色里透红的滚烫脸颊,淡色的唇瓣、纤细白皙的脖颈,直至衣领掩盖处,又上移到那双紧张无措的漂亮眼睛,往日的清冷如今尽皆褪去,他视线火热却毫不逾矩,只是尽最大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炽热情感,虽然这种让甘呈整个人都烧起来的情感不及他心中万一。

“师父总是那么害羞,那么我来追逐师父好不好?”

“不好!”甘呈脱口而出,这似乎让她的勇气又回归了些,她想劝他不要这样,却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我们是师徒,这有悖伦理。”

重卿笑了起来,甚至低下头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师父真是害羞得过分,我们入门的时候连拜师茶都忘掉了,想来师父也是不在意的。”

“我在意,”甘呈感觉找到了突破口,以她对重卿心性的了解,即便是表现出了这样的霸道和强横,只要她不愿意,他也只是会像上次那样退回该有的位置,胸口因为紧张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她努力平缓着,“我只是不在意虚礼,世间伦理自然在乎的。”

“是吗?”重卿抵着她额头,却见她闪避着自己的视线,又蹭了蹭,“既然如此,那师父定是言出必行之人。”

“当然。”甘呈立马点头,同时微微用力想将他推远一点,却收效甚微。

“那师父当年说过的,若是看了男子的身体,便把他娶回去,也是真的了?”

重卿的声音带了一分调笑,甘呈脑子一懵,虽然还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说的,但已经察觉自己好像入套了,连声音都有点颤抖,“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听声音重卿心情应该很好,本着徒弟的本分自然要将师父忘记的再次提醒起来,他放缓语速在她耳边轻声,“就是收徒大典后,师父带着我和师兄以及韩仲北前往长瀚城的那次,在飞舟上,师父就是这么说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甘呈牙一咬,“我那时是开玩笑的。”

“可是我当真了,并且一直记到现在,”重卿声音有些委屈,“师父不会看完了摸完了不认账吧。”

我哪里摸你了!?

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立的flag哭着也要收回来,甘呈一时欲哭无泪,原来那个时候徒弟就已经在给她挖坑了吗?还是他指了个地方,自己主动卖力挖的,然后这时候又在他的引导下一脚踩进去,简直、简直……

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的重卿师父在怀,又见师父已经无话反驳,唇边笑意满满地抱着她猛地蹿高了一个高度,此时正是晨光熹微之时,云雾在他们脚下飘浮而过,他张开黑色形状完美的羽翼,金色的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在每一片黑羽上镀上金色的光辉,那点点明金的细碎光辉仿佛也落入他的眼里,透紫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黑色的羽翼从他背后伸展,继而往前将两人共同包裹在其中,甘呈先是被他的拥抱困住,又被墨色漂亮的羽翼遮蔽了视线,先是被惊艳,而后是被完全包裹的紧张。

“你……”“你”了好几遍,她却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一时间急得眼圈都红了。

重卿抚上她的脸颊,纤长有力的手指以极轻的力道小心地触摸她的眼眶,声音温存,“师父莫急,若是师父不想娶我,也是可以的。”

“我来娶师父呀,以这两域为聘,师父若是喜欢,其他域界也没问题。”

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的深情和执着,甘呈自以为自己是做不到的,瞧瞧重卿表明心意后她都做了什么?拒绝,冷漠,不给他留任何念想,她狠心对待他,他就在她身后一直追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也在其他人口中了解过他们眼中的重卿,淡漠冷酷手段强硬不容拒绝,可他在她面前一直是乖巧的讨人喜爱的徒弟,变着法地讨她欢心……

一滴泪珠蓦地掉落,甘呈猝不及防落下泪来,把重卿吓了一跳,之前的霸道气势被她的一滴眼泪融化殆尽,变得手足无措,“师父别哭,我……”是他逼得太紧了吗?可是师父明明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甘呈低着头将自己的神情隐藏起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或许是放入心中的事物更让人动容,或许是清晨高空的光线明亮生机勃勃到刺眼,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那么肯定地答应顾明珠一起回去的邀请了。

“师父,”像是怕吓着她,重卿轻声唤她,以手轻抚她的面颊,以极其温柔的力道使她微微抬起头来,然后低头轻轻的吻去她眼角泪珠,一下一下,笨拙地安抚她突然的情绪,“师父别哭。”

被他细致认真地亲吻着,背后还有只手在轻轻地拍着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甘呈心中更是难过,她怕自己一出口带出哭泣的腔调,沉默许久才开口。

“小卿,”这样的称呼让重卿的心中掀起欣喜的波浪,师父终于要接受他了吗?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抱歉。”

甘呈眨眨眼,被水汽冲刷过的眼眸漂亮得惊人,柔软清冷却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她轻轻退出他的怀抱,刚离开一点,就被他重新抱得紧紧的,甘呈看着他凤眸里的不愿和请求,轻声,“放开我。”

两人僵持的时间并不长,最后还是重卿如往常一般妥协,他松开手臂,甘呈轻而易举地退后了两步,离开了他的怀抱和黑色羽翼的范围。

她身后是初升的太阳,逆光而立青衣翻飞的模样像是要羽化的仙人,重卿这么看着她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要彻底失去她。

想要伸手抓住她的动作在她浅淡的笑容下僵住,重卿默默收回手,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她补充道,“当然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甘呈的声音清泠如玉,缥缈悠长,几乎要消散在风中,她抬手挽了挽被风吹拂到面前的发丝,“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过去吗?我都告诉你。”

……

三月期限已到,智者墓秘境再次开启,所有人都聚集在悬光森林中等待之前突然消失的人再次出现。

魔域离蓝田域越来越近,这段时间里又有众多魔物和入魔的修士出现,各势力宗门之间的矛盾被激化,如果不是眼前又更重要的事情在,四方万象又有尊者在此,恐怕又会有几场争斗,不过明面上的没有,私下里的传音也是颇为频繁,对此,四方万象那边的人不管不问,只是安静地等在一边。

本来,智者墓中有厉长川、路由和甘呈三位尊者在,并不需要有弟子在外接应,但齐默扬这么长时间不见路由,到了时间就异常积极地揽了差事过来了,顾虑到也许在其中着出现什么差错,掌门便顺势同意了,也正是他在,其他势力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与四方万象分庭抗礼的缥缈剑宗来的人也不少,带头的是掌门之女冷暮云,辈分上比齐默扬小了不少,亲自过来见礼后便在一边等待。

预定的时间要到了,悬光森林上空空间开始产生巨大的扭曲撕裂之力,齐默扬护着身后的弟子退出安全距离,面上仍是风流潇洒,心中却隐隐担忧起来。

最开始出现的是那些没有通过幻阵考验的修士,他们本就实力不高,经历了时空波动还处在有些混沌的状态,一下子看到周围这么大的阵仗,心理素质不好的当即从空中摔了下去,向他们这样的小鱼小虾自然没多少人在意,没被发现入魔之后就不怎么关注了,属于宗门的弟子被接应回去,本就是散修的就混在一边人群中凑热闹。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蓝田修士从空间裂缝中出现,也将智者墓中的信息带了出来,路由和厉长川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只是更多人却在人群中搜寻着传说中的甘呈尊者的身影,眼见着最后一批还是隐宗弟子,空中的空间裂缝还没完全关闭,有些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上前,拱手道:“玄妙尊者,怀瑾秘境虽为机缘,但本宗弟子突然遭逢无甚准备,陨落者十之六七,宗门栋梁之才却遭此劫难,隐宗务必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玄妙是齐默扬的道号,他生性不羁倒是好久没被别人这么称过了,一时还觉得有些新奇,只是,给个交代?

齐默扬笑的风流,手中丹霞扇轻飘飘合拢,“要本尊给个交代?”

他笑得轻描淡写,对面那老头却在瞬间惊出一头冷汗,但是想起之前的密谈,还是咬牙回道,“智者墓由隐宗开启,这个交代自然是要的,否则如何向那些不行陨落的弟子交代?”

有了他领头,其他宗门势力或有心或无意地也开始不满起来,毕竟他们势力陨落的也有不少,齐默扬笑了,“四方万象的弟子就是完完整整地回来的吗?”他们身后的弟子们,多数都带了伤,陨落的更是被永久葬在了那智者墓,“找四方万象要交代,你们怎么不去找魔域达谶?你问问你的弟子们,是谁把他们带进去的。”

那些人当然知道,还知道当时跟达谶对面的是厉长川长川剑尊,可是面对着齐默扬他们尚且还敢与之辩驳一番,面对厉长川则是连眼神都不敢乱飞,生怕那位剑尊一个不爽把他们全留下了。

“听说贵宗甘呈尊者与达谶关系匪浅?要不然魔域达谶怎么会到了四方万象的秘境中去?”这次是另一个中年男人,金丹大圆满的实力在这里勉强说得上话。

此言一出,两边都议论纷纷,一时间怀疑的目光朝隐宗那边的人群看过去,隐宗这边的弟子憋屈的要死,想要出声辩论,却被元子君悄悄传音控制住了,他跟齐默扬对了个眼神,越众而出。

白衣束发气度非凡的少年出现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似乎是跟那个中年男人说了消息,那男人的眼神变得些许轻蔑,元子君对他的蔑视视若无睹,只是朗声说道,“阁下已至金丹之境,竟仍听信谣言坏我师尊名声,怕是不妥。”

不等那男人回答,旁边竟又有人跳了出来,那女子形容狼狈神情狰狞,指着元子君大喊,“师尊!就是他杀了黄长老!”

恰好,元子页也认出了她的脸,十分霁月光风地笑,“道友可别污蔑于我,那位长老先是诋毁我师尊,又想趁我渡劫动手却入了我雷劫范围,怎么是我杀了人?”

“你就是故意的!”女子瞪大眼睛尖叫着,黄长老陨落之后他们失了长辈庇佑,好不容易才挨到今天,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人!

“退下!”中年男人呵斥她,被人看了笑话丢的是他的脸面!

“其他恩怨先放在一边,但甘呈尊者与达谶的纠葛却是众位道友听在耳里的,小友可否为大家解惑?”

“师尊与达谶之间皆是仇怨,并无阁下所说关系匪浅,谣言止于智者,相信诸位也不会被此等流言蒙蔽。”元子君心中有气,知道其中有问题,却不想让师父的名声被泼了污水。

从智者墓出来的修士至少有四分之一受过甘呈的恩惠,此时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讲着其中的经历,大致将完整的经历拼凑了起来,她曾经做过的事也件件被提起,眼见着之前好不容易引起的愤怒和质疑要被打消,人群中有人隐蔽了自己身形,只余声音在此方空间回响。

“你是她的徒弟,自然说什么都偏向于她,她与达谶是否有勾连暂且不提,在沧澜宫殿中,她怒斥二弟子重卿,众目睽睽之下重卿竟然用了魔族化雾的身法制服了她,并质疑真假,而后两人开启结界,从此消失,此事为诸多道友亲眼所见做不得假,敢问又该如何解释?那魔族身法又是否同样传授于你?是宗门心法还是私人传承?北境屠了三城的邪魔逃窜时,用的可也是这样的身法!”

这人字字句句直指甘呈和魔族勾连,恨不得扒着每个人的耳朵告诉他们甘呈有问题,她的徒弟们也可能有问题,甚至连隐宗,也有问题!

这件事元子君不清楚原委,大概的过程还是从同门口中听来的,而且那时大家都被师父和师弟的关系吓了一跳,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其他人多半也是,但在那声音极其详细的提醒之下,也渐渐有人记起了当时细节,皱眉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在场又是一片哗然。

元子君气极,刚想反驳回去,就听到一道冷漠到掉冰碴子的声音。

“鼠辈。”

与这道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道凌厉的剑光,那剑光带着极大的威势朝某处人群冲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下了那人的头颅,来不及紧急避让的人身上霎时被喷了一身血腥。

厉长川连剑都没拔,一道剑光过去就斩杀了那挑拨生事的人,而后转身,“走。”

憋屈的弟子们出了口恶气,个个神情冷漠地跟着他离开了。

师叔威武!师叔棒棒哒!

齐默扬被遗忘在后面,也不生气,只是来了个十分敷衍的悲伤表情,“明明知道长川脾气不好,啧。”

被十分明显地恐吓了的众多势力:……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秘境,隐宗弟子们因为自身的素质和配合,再加上后期三位尊者的存在,几乎没什么损失,大家各有收获,熟悉的几个弟子和元子君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去休整了,元子君没有御剑飞行,徒步走上了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溪卫峰。

空空荡荡的院落一如往常的寂静,做饭的郝大厨不在,大概是出去做任务了,金桐和余一也早就回了各自的洞府修炼,如今师父和师弟从智者墓中消失,回来的时候也只剩他一个人了。

见此情景,元子君心里闷闷的,一想到他们所说的师父和师弟之间不可言说的事,心情更郁闷了,还是腰间的妖兽袋突然鼓动了几下,这才从思绪中抽出来。

“差点把你给忘了……”元子君低声嘀咕着,解开妖兽袋,一头身侧有着祥云图纹的小白鹿就从中探出头来,欢乐地跳了出来,他看了看小白鹿额间的翠绿宝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

这可是珍稀的天韫白鹿啊,总不能就喂野草吧。

元子君的苦恼在小白鹿自己跑到后山找灵草吃的时候终于解决了,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后山和溪卫峰,叹了口气,却在此时接到了厉长川的千里传音。

大概知道要做什么,元子君摸了摸鹿脑袋,直接去了厉长川的洞府,厉长川负手站在深渊边上,带着云雾的风吹起他冰雪般的白衣。

眉心一热,这熟悉的感觉让元子君心中一跳,秘境中那次对敌八阶妖兽生死一线时,也是这样的热度,然后师父出现救了他。

青色的有些朦胧的身影缓缓成型,元子君远远退去,厉长川这才转身,眼眸平静无波。

“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终于正视自己的情感了√

以及也不是过分善良啊,明明是顾明珠自己太过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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