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骑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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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不让人到前面去侦察吗?”伊尔泽已经有了明显的成长,他不在躲在队伍的中间,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和乔治一同齐头并进,马匹的背脊上的颠簸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同不停漏气的管子一样断断续续,“我觉得有点不安。”

“抱歉,少爷,我们已经分不出更多的人手了,像我们现在这不足十人的队伍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大军团的侦查小队的规模了。”乔治不停地寻找着马匹颠簸的空隙,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阻碍,甚至不会让伊尔泽感到他会咬到舌头——伊尔泽学会在马背上说话可费了不少的功夫,乔治笑了笑,然后继续和伊尔泽说起来,想要错开伊尔泽的话题,“少爷,你的腿不要夹太紧了,这是冲刺才会有的动作,你要合着马的动作去收放你的腿,就和走路一样,这样才会轻松一点——平时你在公爵大人那里接受的骑马训练和真正地长途奔袭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吧?就连选马都有问题,高头大马只会让他具备速度而失去耐力,选马的时候,应该选择个头适中的才行。”

“啊……是呢……父亲大人也和我说过,学再多的东西,如果没有真正地去实践的话,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学,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至少骑马还会,现在,我连选马都不太行。”伊尔泽的眉毛皱了起来,他自然知道乔治在错开话题。

前些天自己的劝导起了效果,那队伍里凡是胆怯的,质疑的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这真正的,和自己胃口的家伙,伊尔泽很快就许诺了给予他们授勋的承诺,甚至允许他们现在就以骑士自居。

但……人太少了,加上伊尔泽自己也才八个人,乔治、约翰,克洛弗、南斯、凯里、拉布、拜伦以及自己,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和自己有着极高的向性和配合,马匹的步调几乎一致,他们甚至可以和自己一同做到快速地改变领头的位置——就和候鸟迁徙一样,最头上的那一只永远是最劳累的,有规律地更换领头的马匹会让马匹坚持得更久,但这也只有很少的人才能够达到的马匹的最高的机动性了。

但人少,也就意味着每一个人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没有任何的一个斥候,所有的人都必须提高警惕注意四周的一切动向,这些天乔治教会了伊尔泽很多的东西,让他明白了很多关于行军和侦查的知识。

现在已经是第九天了,弗纳城边的高山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了,骑士长却迟迟地没有出现。这让伊尔泽感到了意外,却又让乔治感到了不安。

谁都明白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特别是乔治和约翰,他们的精神状况持续下降,乔治已经有两天没有睡着了,沉重的眼袋让他原本有些凹陷下去的眼眶变得肿大而又突出,漆黑的眼圈一圈又一圈地勾勒在他的眼睛的上下眼皮上。

约翰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胡子长得飞快,还夹杂着不少白色的胡须,这些天的压力很大,几乎让约翰崩溃。

骑士长迟迟没有动手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对自己一网打尽的准备,每次经过任何可能做埋伏的拐角和树林都让约翰的心脏跳个飞快,他昨晚甚至还咳出了血。

马上就要到弗纳城了,只要穿过最后一小片树林就可以了,现在伊尔泽他们正走在唯一的道路上,这里是埋伏人的很好的地段。

这里,如果有侦察骑兵实现过来看一下的话,或许会安全很多,但是日夜兼程的伊尔泽他们已经无法在分出人手来承担侦察兵的重任了,他们只能够将自己当做侦察兵,小心翼翼却又保持了极快的速度地前进着。

现在带队的是南斯和凯里,他们在队伍的最前端,向着弗纳城快速地冲刺着,身后的克洛弗和拉布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接替领头马匹的职责,再往后就是拜伦和约翰,接下来自然是这个八个人的队伍最后的两人,伊尔泽和乔治,他们刚刚才领完路,为了能够在明天下午到达弗纳城伊尔泽和乔治很默契地从领头的位置向着两侧脱出,然后减速,落到队伍的最后免去,让接下来的南斯和凯里做领头。

原本还都一切顺利得要命,突然前方就立起了一道可怕的东西!

那东西上长满了木桩粗细的尖刺,南斯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而凯里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排的拉布就突然大喊了起来,“马钜!跳起来!让马跳起来,越过那里!”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名为惯性的恶魔一下子就将南斯和凯里按在了满是削尖了的尖刺上,那些尖刺从马匹的胸膛里刺进去,甚至在马的脖颈后刺出来!细长的尖刺应声折断,整个挡在前方的长刺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南斯和凯里在这一瞬间就已经被自己身体里的鲜红所淹没了所有的视线——他们从自己的马背上翻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那一排马钜后方的密布的尖刺上!原本就已经被尖刺在肚子上划开了巨大的开口的凯里甚至还没

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被那些尖刺给刺成了刺猬。

南斯在坠落的时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和前胸,虽然并没有因此死去,但却比死亡更加痛苦,那些立在地面上的尖刺深深地扎在他身上的皮肉里,菱形的凹槽更是不停地在他的身上放出鲜血。

哀嚎和惨叫随之从他的嘴巴里爬了出来!

拉布看着眼前的惨剧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定起来,他认得这些东西,他的家乡在帝国东部的边疆上,那里的沙漠和沙漠里的人经常会使用这样的东西来阻止骑兵的突进。这会让骑兵遭受可怕的损失,这不,最为做前面领头的南斯和凯里因此送了命,而后面的六个人更是乱做了一团,停止和冲刺同时发生在一个不足十人的队伍里,要不是大家的马术还算不错,早就散开了,说不定自己胯下的马匹还会受惊冲到那满是倒刺的地面里去,那么,自己就一定会和南斯一样在地上哀嚎。

乔治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口水都忘记吞咽了,但更加可怕的声音并没有给他缓过劲来的余地,那声音从背后传来,整齐而又澎湃的声音,大量的骑兵!

乔治惊恐地回过头,看到的是,已经从远方飞驰过来……骑士长!

很快,之前才出发的时候所遭受的一幕又一次出现了,一边没有少一个人,依旧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而另一边,只有可怜的区区六人。

加上伊尔泽本身在内,也只有六个人,很快乔治和约翰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一左一右将伊尔泽包在中间,剩下的三个骑士迅速站好了一个三角形的位置,长并且沉重的骑士长枪被平举起来夹在胳膊底下,这是防止在接触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折断自己手臂的唯一方法,也是重骑兵第一轮攻击最可怕的地方,几个重骑兵带来的巨大魄力足以让一个数百人的轻骑兵溃散,但是!

别开玩笑了!这哪是重骑兵?为了加快速度,乔治很果断地丢掉了大部分的铠甲,重骑兵的装备除了头盔和胸甲就只剩下了骑士长枪,马匹身上的负重更是消失不见了。

这样要是随意地冲锋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只要有一个人明白要对着没有防具的马匹动刀子,这些重骑兵马上就变成了没有武器的重步兵。

但实际上乔治就是这么想的!

弃马本就是最后的选择了。

乔治向着两侧的山林看去,并不适合马匹的奔跑,因为这里并不是平缓的坡道而是一个斜角巨大怪石林立的山坡,哪怕是弓箭都会因此大打折扣。

“少爷!别闹了,快回去,回到大列岛去。”骑士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看到眼前这区区六人的小队伍就明白这几天自己的少爷遭遇了什么,压抑,逃跑和背叛,现在能够留在少爷身边的,毫无疑问都足以成为少爷的心腹,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骑士长。

仅仅是利用那舶来的器具让自己的少爷损失了两位忠心耿耿的骑士这就足以警告自己的少爷,不要再逃跑了,这会害死他全部的心腹。

“不。”乔治刚才要开口,却被自己的少爷,伊尔泽抢了先,他的声音如此高昂,正如他这几日所经历的全部的成长,“抱歉,这关乎我的信仰和荣誉,我不能就此放弃,哪怕父亲大人真的会杀死我。”

“可是……”骑士长的声音似乎有所沉咛,他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深呼吸了一下,“公爵大人让我带你回去,他的命令是,生死不论。少爷。”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至少大部分的骑士和扈从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一个骑士团的人数自然不会是区区百余人,这只是一个小的分队,原本作为在科诺托保护博纳家的人的骑士小队,几十名,每一个骑士都是精挑细选,他们所带着的扈从聚集在一起,就足足凑齐了数百人的小军团,但现在,这小小的军团里分出来的百余人已经被骑士长说出来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生死不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就好像是,自己的少爷,背叛了家族一样。

这甚至连乔治都有些惊愕地看向了自己的少爷,要知道,除非是被抛弃了,否则自己的少爷怎么想都不会被这样对待。

难道……这并不是公爵大人的要求而是一个阴谋!

难道公爵大人被控制了?

“骑士长大人!公爵现在在哪里!我需要一个解释!”乔治瞪大了眼睛,高昂的声音有些失真,他才不会相信自己的少爷已经被抛弃了,这怎么可能!大列岛的未来难道要交给另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童?这怎么想都是阴谋吧!公爵大人……一定是公爵大人被控制了,被威胁了!

“这是公爵大人的命令,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之前让你们逃跑了,我还只是抱有一线希望,认为活着带回少爷会更好,之前我们没有追上来,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要绕到你们前面去,我还亲自离开了队伍,重新询问了一次公爵大人,还是那句话,在少爷您,在和贝鲁达尔的灰龙小姐汇合前,带你回去,生死不论——少爷,你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你要背叛你的父亲和贝鲁达尔大公在一起?”骑士长大人自己都没闷在鼓里,他感觉到了不妥。

“不不不……我知道了!”伊尔泽捂着自己的脑袋,仔细地思考起来,他不笨,但他的脑子很少会拐弯,直来直往的性格口无遮拦的本质让他显得有些直愣,他的骑士教条让他敢作敢当,也让他无所畏惧,但这只会让他过刚易折,如用现在这样。父亲,要杀死贝鲁达尔的迪妮莎大小姐,配合比克伯爵的暗杀灰龙大公的机会然后让我控制住蕾莉亚,从而得到贝鲁达尔的权利,他对泰坦利亚没有过多的打算的原因就是这个,而现在我拒绝了他,他就打算让我置之死地?不不不,我现在有了个弟弟,他一定认为这是一条后路,而自己的作为一个敢于反抗他的存在,就成了他的阻碍,不,父亲不可能会这样,他虽然严厉但从未放弃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博纳公爵,一个大列岛的主人,但是!啊……仔细想想,没错的,如果自己将消息告诉给了那个大小姐,那么,博纳公爵和比克伯爵就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被整个地帝国所针对,而那个主导了这次如同导火索一样的存在,维尔侯爵则会首当其冲受到东、北两面的夹击,他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唇亡齿寒的,大列岛的父亲……

啊……所有的决定权忽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如果自己冲出去将知道的事情告诉迪妮莎大小姐,自己的家族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甚至会面对整个帝国,比克伯爵甚至会因此覆灭,但如果,自己不说呢?贝鲁达尔的两位小姐机会因此受到袭击,上一次刺杀大公失败了,这一次的刺杀会变得更加可怕,而二小姐蕾莉亚的力量是整个帝国都熟知的,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要么杀死她,要么控制住她!

然后她将眼睁睁地看着支撑着她的全部的大小姐,死在她的面前!

她会怎么样?

会抱着脑袋嚎叫,会惊恐地挣扎,还是干脆抛弃全部割下自己的独角死去?

不不不!怎么都不可能会因此老老实实地嫁给自己成为一个控制贝鲁达尔家的枢纽吧?伊尔泽清楚地知道蕾莉亚的性格,她那怯懦的外表之下,是如同真正的不易屈服的烈马一样的坚韧。

正如同独角兽无法认同任何一个不纯洁的存在靠近她,更不会任由一个毫无力量的少女割下独角一样,只有真正的,她所认同的少女,圣洁的少女才会被它当做值得托付的,奉献自己的生命!

正如同那圣少女,在她取下了那独角兽的角之后,独角兽就因此衰弱死去了,现在的迪妮莎大小姐,正是支撑着蕾莉亚全部的独角!

伊尔泽捂着自己心脏和喉咙,他茫然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选择!

家族……还是挚爱?

一个绝对会得到的强大的家族,一个有些不太可能会得到的挚爱……

看似简单的选择却如同大山一样疯狂地碾压着伊尔泽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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